卡普诺,中心警察局,下午15:47。
一辆急速行驶的马车冲到了警察局的门口,一位警官从马车上急不可耐地跳了下来,如风一般闯进了警察局。
“嘿,克雷格,好久不见。”
“你好。”
“克雷格你回来了,工作还顺利吗?”
“顺利顺利。”
他神色匆忙,面对同事的问候也只来得及简单地回应,正当大家好奇他在这个时候回来是打算干什么的时候,克雷格抓住了某人的胳膊。
“艾德琳,约翰局长在哪?”声音中是无法掩饰的焦急。
“在那里面查看资料,你有急事吗?”艾德琳意识到了对方的急迫,她赶忙为克雷格带路。
克雷格顺手抄起一杯水浇进自己快要冒烟的喉咙里,开口道:“我那边,收到了一封举报信。”
……
“你确定这不是什么恶作剧吗?克雷格。”
“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,直到我看了一眼上面的时间点。”克雷格把信拍到约翰面前,上面除了最重要的被举报者和举报原因外,还列有几个时间。
“这是……苏珊尸体被发现的前一天、罗伊丧命的日子、兰登案和雷切特之死,天呐,我们可从来没向外提起过这些案子之间的联系!”
“等等,这里还多出了一个日期。”
“那天,有命案发生吗?”
“据我所知,没有。但那一天恰巧是在兰登案的一周之后。”
约翰从椅子上猛地站了起来,差点把堆满了文件的桌子都掀翻了,他拿起自己的帽子就向外冲去,就像一辆急匆匆发动的火车,只为身后的人留下一声急促的汽笛:“想办法通知道尔他们,我先走一步。”
“局长,你要去哪里?”身后不明所以的下属大声问道,但约翰只给他们留下了一个迅速运去的背影。
艾德琳重新拿起那封信多看了两眼,问了个问题:“查尔特·威格?这不是那个著名画家吗?”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一只壁虎从墙上的缝隙里爬了进来。
这大概是它第四次爬进这个房间了,拉尔夫心想。不过他又转念一想,说不定在自己没看到的时候它还从别的地方爬进来过,又说不定这是另一只长得差不多的壁虎,毕竟人类又认不出这种爬虫的容貌。
是啊,说不定他举报的那个人不过是恰巧在那几天刚好有事出门,然后等到警察的问询结束,他就会因诽谤失去现在优渥的工作,不得不滚回老家与那些臭烘烘的家畜为伴,最后变成和他父亲一样的老头子。
但他还是来了,因为他担心说不定下一个死掉的倒霉鬼就是他自己了,那些天死掉的人都没有什么共性——至少拉尔夫没发现什么共性,说不准像他这样没什么特点的人也会在某一天被人突发奇想地宰掉,然后那些什么都找不到的警察就只能向他的老父亲发一份讣告,随带让自己的死成为故乡那些长舌妇口中的谈资,用来告诫年轻人外面的世界有多危险。
等到壁虎爬出去的时候,拉尔夫已经开始怀念母亲最拿手的苹果派了。
“你好,拉尔夫。这封举报信是你昨晚放进我们邮箱的对吗?”在他从记忆深处中翻出那种味道之前,一个男人的声音打断了拉尔夫的胡思乱想,他抬头一看,铁桌对面已经坐着三个男人,提问的是坐在中间的胖子,两边坐着的两个瘦子貌似是他的跟班。
“是的,是的,就是我报的警。”这个年轻人把自己搓在一起的手拘谨地放到桌子上,姿势像一个刚上学的小孩一样,“今天下午,好心的警官把我接到这里,我可以把我知道的事都告诉你们。”
“你举报的原因我已经大致了解,你觉得,你现在的雇主、著名的画家查尔特·威格形迹可疑,甚至可能与多起谋杀案有关,对吧?”
“形迹可疑?没错,你说的没错,这个词用很准确,我的主人确实是形迹可疑。我并不是说那些谋杀案是他干的,只是…只是,他这些天的行踪实在是太巧合了,和新闻上的那些案件很吻合,你懂我的意思吧,警官!”随着一句又一句混着颤音的话被吐出来,热血也仿佛灌到了拉尔夫的头上,让他脸色通红,口齿不清。
“冷静一下,拉尔夫。我懂你的意思,也明白你的心情,毕竟发现身边朝夕相处的人可能与那些残忍又可怕的谋杀有关,对于每一个普通人来说都是很难接受的,但我还是希望你尽快平复心情,理智且准确的证词才能帮我们找出真相。”
耐心是问询时必不可少的品质,人的大脑是一台复杂的机器,一方面,太过紧张会让人原本想表达的意思和说出来的语言出现偏差,另一方面,长时间的对话也会让人泄露出原本不想说、或者没注意到的细节。
道尔装作若无其事地把烟和酒递给拉尔夫。
“谢谢,但我不抽烟,因为我的主人说那些烟雾会污染他的画作……”话说到一半,拉尔夫像意识到什么一样停下了,嘴唇颤抖着。
为了避免某台复杂的机器继续陷入错误的泥潭中,马修斯赶紧开口道:“听起来,你似乎当了威格先生很久的仆人?”
“是的,很久,足足有三年了。”拉尔夫点点头,回答道,“但我觉得我从未了解过他……”
“他这些天有什么和平时不同的异常行为?”
“之前,威格先生一般在早上8:00左右起床,简单地洗漱和进食之后,主人他就会一直工作到下午5:00。但自从两个月前开始,他起床的时间就变得很不规律,时早时晚,精神状态也很奇怪,有时候他显得憔悴,有时候又异常亢奋。除此之外,他的外出也变得行踪莫测,有一天下午,我按照主人的吩咐出门去给他买水果,回来的时候他就不见了,我找遍了他平时会去的绘画工具店和取景地点也没发现他,到了晚上的时候威格才从外面回来,满头大汗,问他去哪了,他也什么都不说。”
“那一天是什么时候?”
拉尔夫说了一个日期,那是兰登死去的那个晚上。
“这确实有些不同寻常,所以你就把威格那些奇怪的外出的日期记录下来,对吧。”
“是的,我开始有意识地记录那些异常的外出,不仅如此,在那之后我还做了另外一件事——我跟踪了他。”拉尔夫顿了顿,神情有些迷茫,说道,“虽然我知道这么做完全背离了仆人的职责,但当时好似有一种神秘的力量驱使着我,让我控制不住自己,悄悄地跟着我的主人走过一个又一个街口,来到一间种满葡萄的庄园附近。
当时我跟在威格先生后面,走过一条满是尘土的马路,一辆飞驰而过的马车隔断了我的视线,等到车子驶过之后,我眼前就只剩下那座庄园——我彻底跟丢了。之后我一直关注着新闻,但貌似那一天在那里什么都没发生,我还因此为自己的多疑自责了许久。”
“那座庄园在哪?”
拉尔夫指向地图上卡普诺东部的一个地方,那里几公里外就是马扎里河,那是一条从卡普诺东方流入的河流,在将近入海的地方与艾尔河交汇。
“这里好像是希斯酒庄。”约翰思考了一下,继续提问道:“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,最终还是让你认为你的雇主可能与最近这几起杀人案有关?”
“因为那天晚上,他又外出了,回来的时候将近午夜,裤子上沾着泥和草,脸上有伤,第二天的时候我就听到了雷切特死在郊外的消息。这两天我受够了猜疑和恐惧的折磨,我不得不来到这里。”
足够了,可疑的点已经足够了,接下来,就是争分夺秒的追猎了。
道尔背过身去,拿出一块黝黑的石头,握在手中。过了一会,符文的耀光亮了起来。
“茉莉,你到了吗?”
“已经抵达。”
“排除危险,突入,抓住查尔特·威格。”
此时此刻,卡普诺的另一个地方,一栋阳台上挂着兰花的典雅小屋门口,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子默默地把门把手和锁一起拧开,像屋子的主人一样走了进去,她四处张望,像好奇的小猫一样。
“屋子里没有活人的气息。”
“……他死了吗?”
“好像没有,我也没找到尸体。”
道尔扭过头,问道:“拉尔夫,你觉得威格先生现在在哪?”
“现在吗?他应该还在画室吧,早上的时候我看他好像准备开始极其耗费时间的描线,威格在干这活的时候喜欢一气呵成。”
异乎寻常的外出行为!
“茉莉,能找到屋子主人的踪迹吗?”
“这里颜料好难闻,我找不到他的气味……”茉莉在地板上无声地走过,在一副笔迹未干的画布背后,她看到了一些东西。
洒出来的咖啡,倒下的椅子。
垃圾桶里,有纸屑。
里面有沾在一起的报纸和信纸。
“等等,我大概知道他去哪了……”纤维的纹理,泄露了本应被撕碎的秘密。
“如果我没记错。”道尔把石头放下,说道,“赛特巷那里可没有颜料商店或者是好风景。”
“派一部分人去希斯庄园,剩下的,跟我们走。”
“希望你手下的骏马,不会跑得太慢。”道尔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装备,从门口灌进警察局的热风吹起了他的外衣,“毕竟猎人在追逐死亡的时候,从不等待。”
现在,时间已经转到了17:08。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约半个小时之后,在赛特巷中段,一名骑手停了下来。
“能感受到吗?”从他身边的阴影里,走出一位穿着灰蓝色大衣的男人。
“没有反应。”马修斯看着眼前晃动的蓝色水滴状晶体,“没有吸血鬼能量引起的反应。”
“我问了一下这附近的老鼠,没人看到过威格。”道尔若无其事地把手上的脏东西抹去。
“约翰把他们最好的马给了我,他们还要过一会才能到。”
“再找找。”
“你去那边,我去这边。”
在赛特巷里,还没有人注意到这两位不速之客,生活还在继续,鱼贩大声叫卖着腥臭的海鱼,他们的手拂过沾满鱼鳞和鱼血的黏糊砧板,从口袋里掏出一两个小铜板扔出去,把家里跑出来的小饿鬼打发走;小孩子们睁着眼睛张望四周,对于他们来说世界上的一切都还很陌生且引人注目,无论是有些年份的崎岖石板地面、被踩烂的菜叶还是街道两边被岁月染成奇怪颜色的墙,他们一边盯着那两个在他们眼中格格不入的陌生人,一边学着巷口的那个杂货小贩用力啃咬父母刚给的钱币,盘算着这些味道奇妙的金属能换来几颗味道更奇妙的糖块。
“先生打扰一下,你有看到过一个大概长这样的……抱歉打搅了,祝你生活愉快。”马修斯抛下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路人,继续自己的寻猎之旅,他将自己眼睛、耳朵以及心灵的感官开到最大,试图从嘈杂的闹市里找到威格、惨叫或是血能波动,什么都可以。不过在发现真正的目标之前,他看到了一个老朋友。
“海蛇,你怎么在这?”
已经脱去了骚包的金丝眼镜、戴上假发的某人站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,手里提着一条肚子异常肿胀的胖头鱼,脸色尴尬,原本站在他面前的非法卖鱼人已经趁机消失不见,只留下进退维谷的虎鲨帮首领。
“听说这里进了一些鳕鱼,现在新鲜的鱼肉也不那么好找了。”
“可我看你手里拿的不是鳕鱼啊?”马修斯好奇地看向海蛇放到身后的那条鱼。
“所以我才说不太好找嘛……”海蛇假装镇定。
还没等他说完,马修斯就急匆匆地打断了他的话:“先不提这个了,你应该知道查尔特·威格吧,你有没有在赛特巷见到过他?”
“没有,没有。”海蛇疯狂摇头,恨不得街道上马上冒出来一个长着獠牙的怪物把面前这个灾星引走,但他还是鬼使神差地说出了那句话:“你们来赛特巷找人,那你们知不知道不止一个赛特巷?”
右脚已经向另一个方向迈去的马修斯把脚收了回来,转头开口道:“我们不知道,约翰局长也不知道,如果你知道,请带我去。”
海蛇一边祈祷着鱼肉够软玻璃够硬,一边把手里的死鱼扔到不起眼的角落里,带着马修斯走向那个差点被历史遗忘的地方。
…………
“你们知道吗?有关赛特巷的故事已经很久没人提起过了,或许现在只剩下那些老海人还知道它了——我的父亲在卡普诺捕了一辈子的鱼。”在古老的街道上,海蛇讲述着古老的故事,
“大概一百年前,可没有人叫这里赛特巷,人们都把这一整块地方叫做赛特商区或者赛特大市场,街道上卖的东西从羊毛、橄榄到染料,从雕塑、茶叶到瓷器,可谓是应有尽有。但是自从把持这里的贵族同盟散伙之后,赛特商区就逐渐衰落了。再后来,可能是当初的赛特商区勾起了令某人不快的记忆,上头的官员进行了新的城市规划,原本最繁荣的赛特大道被马路一分为二,只剩下一半变成了现在的赛特巷,周围的街道也陆陆续续地换了个样子。
但实际上还没等这项涉及一整个赛特商区的工程完工,当初下命令的人就下台了,改建也结束了。而在赛特巷之外,也还有着一些零碎的、还没‘惨遭毒手’的地方,还保留着赛特商区的模样,这些地方也被称为老赛特区。”
在马修斯他们面前,一座高高的塔楼耸立着,因风吹雨打而有些斑斓的浅蓝色屋顶停着白鸽和海鸥,这里是保留最完整的老赛特区的标志性建筑,他们走入这片已经沦为普通居民区的老地方。
很快,线索有了。
“查尔特·威格?几分钟我看到一个人,长得和报纸上的他差不多,往那边去了。我叫了他一声他也没回应,我还以为只是长得像呢。”
时间已经转到了17:59,夏日的阳光还很明媚。
道尔敲开一栋带着小花园的房子的门。
开门的是一个还穿着围裙的妇人。
“你好,夫人,我是卡普诺警察局的警员,刚才我们追捕的一个小偷在这附近不见,你家的花园也有被人闯入的痕迹,能让我们就去看看吗?”
“小偷?怎么可能,我家花园的栏杆和狗可不是开玩笑的,你们还是去别的地方找找吧。”
道尔站到门口,隐隐挡住了门关上的轨迹,继续说道:“这可说不准,万一他真的跑进这里,你可应付不来……”
突如其来的巨响打断了道尔的劝导,清脆的破裂声和沉闷的撞击声混在一起,从屋子里传出来。
道尔猛地踏前一步,无视了“你不能闯入这里”的警告,他冲进屋子,跑向声音传出来的房间,透过窗户,他看到守在花园外的马修斯向他举起手中染成微红的“水滴”,而作为回应,道尔指向马修斯身后,在那里,一个人影从隐蔽的街角跑了出来,怀里抱着什么东西,夺路而逃。
然后道尔往前继续奔跑,停下,深吸一口气,将火焰灌入锁孔,推开了那扇原本锁着的门。
映入眼帘的,是十多平米的卧室房间,杂乱的床铺、沉重的落地钟、倒在木质地板上的木椅子、破碎的大玻璃罐子和漫开来的液体,还有一个躺在地板上的年轻男子。
“儿子,我的儿子,你怎么了!?”
道尔伸手拦住了带着巨大动能试图扑到房间里的妇人,开口道:“别进去,他死了,保护现场。”
话音刚落,女人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,而道尔神情凝重,看着那具脉搏不再跳动、脖子弯曲角度诡异的男性尸体。
…………
外面的街道上,马修斯追逐着逃窜着的查尔特·威格,他们二人在老赛特区中四处穿行,一会冒着被马车撞飞的风险在宽敞的大道上飞奔,一会又拐入城市的狭缝中,翻过垃圾堆和一只只小动物。尽管威格的身体素质明显不如马修斯,但作为一名真正熟悉这块地方的人,他可以毫不犹豫地钻进追逐者完全不熟悉的道路,马车、行人、花盆和晾着的衣物、甚至是别人眼中的死胡同和没封上的下水道口子,仿佛一切都可以成为他阻拦追兵的工具。
不过马修斯也不是吃素的。他奔跑着,扭头避开一条差点蒙到他嘴巴上的湿润的碎花裙子,对着手中半亮不亮的符文石大吼道:“你们到了没有,我已经把威格往你们那边逼过去了!”
他没有从杂音中听到答案,下一秒钟,威格在前面的街角向右拐,再下一秒——或许没那么久,枪声响起了。
现在马修斯可以说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在奔跑了,他感觉自己就像在跟某人身上血管喷出来的血在赛跑,到现在为止卡普诺死掉的人已经够多了,如果一些绷带和半个烧掉的肺就可以减少一个牺牲者,他很乐意这么做。
幸运的是,当他也拐过街角的时候,看到不是一具孤零零倒在地上的尸体,而是熟悉的身影。
“干,卡普诺的警察都这么彪悍吗?一言不合就开枪?”马修斯一瘸一拐地走向持枪的瓦伦提诺,之前他被一个地上的缺口拌了一下,现在脚踝肿的跟个土豆似的,不过马修斯觉得自己的肺还能抢救一下,他看了看那个倒在地上咬着牙不出声的男人,开口道,“还好你这枪只是打在腿上,不然我们的嫌疑人就再也开不了口了。先说好,你开的枪,你把他抬回去。”
“你带了多少处理伤口的东西?技术如何?”和神色恢复轻松的马修斯不同,瓦伦提诺的面色铁青,嘴唇苍白。
“还行吧,枪伤也能勉强处理一下。”
“别搬动他,先止血。”声音发颤,“我那一枪,好像伤到动脉了。”
“怎么回事?这可不是你会犯的错误?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瓦伦提诺看向颤抖着的右手和手中熟悉的枪,“手、子弹或是灵魂,有东西,不受控制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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